小時候,我們兄妹3人要吃上一頓紅燒肉,起碼得等上2個月。當時家里僅有微薄的工錢,一有空,父親就想方設(shè)法到小河里、池塘里、水溝中,撈上一些美味來改善家里伙食。魚、蝦、泥鰍、黃鱔、螃蟹、河蚌....輪番上桌,家里更到處是父親自制的魚具,非常管用。
春天,鯉魚產(chǎn)卵,迫不及待地在水草堆里跳躍,不一會兒便翻進父親預(yù)先準備好的網(wǎng)兜里;夏天,夜空繁星點點,愛乘涼的黃鱔紛紛鉆出洞,安詳?shù)靥稍谒咎?,父親一手提著汽油燈,一手拿著竹夾子,飛快地在田埂上穿梭,一看到黃鱔,立刻收進竹簍中。
秋風起,蟹腳癢。父親趁著好天氣,駕著掛機船,拖著蟹拖網(wǎng),在白茫茫的江河里來回倒騰,每次歸來,都是滿滿一籮筐;冬天,河灘邊厚厚的冰霜將躲在河床里的河蝦凍得不再敏捷,枉費- - 身本領(lǐng)也掙脫不了父親的法寶。父親豐盛的戰(zhàn)利品,總是能引來我們的歡呼,那份喜悅就像傾瀉的瀑布,將他臉上絲絲倦意沖得無影無蹤。父親常說,捕魚比吃魚更加快樂呢!
為了應(yīng)付我們?nèi)找娓邼q的學費,父親開始養(yǎng)豬以補貼家用。弟弟上大學那年,正好趕上生豬滯銷,甚至到了必須宰殺小豬來喂母豬的地步,迫使父親最終放棄養(yǎng)豬。那時父親常感嘆,豬尾巴比泥鰍還滑,養(yǎng)成了,賺不到呀!
讀大學時,和父親的交流變少了,唯一-常說的話是:爸,我沒錢了。那段時期是父親最落魄的幾年,挖過泥、做過木匠、承包過田地....盡管他頻繁變換著工作,經(jīng)濟上還是捉襟見肘。短短幾年,父親明顯蒼老了,生活上接連的磨難,猶如冬日里肆無忌憚的狂風,無情地吹皺了他的眉頭,但在我們面前,他依然那么爽朗,我們根本無從體會他的艱辛。他只淡淡地說: “你們有出息,我就光彩。”
看著父親漸漸老去的背影,我們一-直勸他閑下來可以享享清福。他卻堅持依舊,家里依然散養(yǎng)著成群的雞、鴨、鵝、羊,等候我們回家幸了吃。他種了一片竹林,每逢初春,竹筍-一個勁地長,父親給我們分別打電話,“回來畦? 竹筍長高了,好吃屋!”一次,我們啃著羊肉時,父親悠然點著- -支煙,得意地說:“一條魚、一只羊!魚肉、羊肉都是好東西耶!”我們回頭驚訝地看著父親,父親是盼著我們回家,期待并享受著每次團聚的幸福。
父親養(yǎng)育我成人,更教會了我如何做人。面對貧窮時堅守,身處逆境時堅強,遭逢壓力時堅韌。人生就是一臺戲,前輩演戲給后輩看。如今歲月如刀,我已為人父,如何演好自己的角色?毋庸置疑,傳承家風|等我垂垂老矣,同樣會盼著兒子回家。